“我觉得你不适合记者这个行业”
上司拿起林沐的记者稿，上面洋洋洒洒几千上万字的报道，居然只写了一些见义勇为，这样的文章一般是几百字占一个小版块，还真有人傻傻的认真写文章？
“不行吗？”
“当然不行！你在学校的学校成绩不错，我们才要你来实习，新闻讲究的是什么，是博人眼球，不是为弱者无病呻吟，现在大家都是标题党，娱乐八卦，明星绯闻，哪一个不比见义勇为的点击高？”
“终上所述”上司随手将林沐的稿子扔进垃圾桶，“你明天不用来了。”
林沐没说话，背上包，笔直下楼去了。 外面的雨下的很大，地面上随处可见弹起的水珠，在公司霓虹灯的映照下，显得虚幻又不真实，天空暗沉的可怖，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太阳露头了。 春分时节，是一年四季中万物复苏的日子，会有一场春雨不奇怪，可是临江市的这场雨来的太突兀了，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召唤了这场雨一样。
难道是自己的坏心情？林沐自嘲的笑了笑。
因为向往身为战地记者的父亲才走上了记者这条路，初衷是多少可以帮助到大家，却好几次被嘲笑是理想主义了，也许自己真的不适合记者这个行业吧。
看来得重新找工作了，不过在那之前……得先回学校才行。
这么大的雨，出租车恐怕也叫不到了，林沐隔着雨幕，隐约看到了对面的公交车站牌。
路程不远，只隔了一条马路，可是公司周围什么时候有公交车站了？
林沐上班的公司在临江东郊，据说公司规划的时候，原本就打算修在临江繁华的商业区，可惜城市规划临时改变了主意，将商业区建在了更靠近江边的西区，这就成了郊外，林沐记得距离这里最近的公交车站台应该还有两公里才对。
去看看吧！林沐把背包顶在头上，冲进了大雨里，当冲到车站的时候浑身都已经湿透了，看了看表，现在才上午十点多。
他看了看站牌，一个正式的车站，居然立了一个临时站牌，上面就只有201路这一趟车。 这是一辆绕城公交，虽然也会去林沐的学校，但是要走大半个临江市。 不过这么大的雨也没得选了，林沐坐在站台等车。
手机铃响了，林沐接起电话，电话里传来同寝室的余强贱贱的声音
“沐，你在哪呢？”
“我在等公交车，工作丢了。”林沐平静的说道
“你看你看，当初你写那篇稿子的时候我就说你这样不行，要有吸引力，是在想写你也试试标题党嘛。”
“少说废话，你那怎么这么吵？”
“我在泡吧，原本想叫你一起的，我们和金融系不是有联谊嘛，想叫你来凑个数。”
“不用了。”
林沐果断挂断电话，这个话痨，可不能给他说废话的机会。
怎么还不来？已经等了有大半个小时了，不仅雨幕没有减弱的趋势，公交车也无影无踪。 林沐罕见的有些烦躁，好几次站起来又坐下，如果不是雨实在是太大的，恐怕他还真会考虑走回去。
好在就在他第四次看表的时候，在林沐的视野尽头，一辆有些破旧的公交车缓缓驶来，看着就像是一艘小船在一片**在终于露了头，水中人望见舟中人的那种喜悦。
车子缓缓在车站停稳，车门打开，林沐刚想上车，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，身子一个踉跄，谁？他回头却什么都没有，四周除了积水和滔天的雨幕，就只剩下一个车门。
“你上车吗？不上就不要堵住门口。”
司机是个中年人，体型偏胖，戴着眼镜显得有些不赖烦。
“不好意思不好意思。”林沐赶紧上车，刚想刷微信，却发现只有老式的投票口，没有刷卡的机器。
这至少是十年前的东西了吧，林沐想着。现在的年轻人出门基本靠手机，身上零钱不多。林沐也不例外，这就有点尴尬了。
“师傅，你有刷手机的东西吗？”
“投币。”
“师傅”
“投币！”司机突然变得愤怒起来，他说话声音嘶哑，眼神中藏满了恐惧。
“可是我真的没零钱。”
“用我的吧。”公交车广告挡板的后面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，林沐这才注意到车上只有一个乘客。
那是个打着黑伞的女人，漂亮的白色旗袍包裹着柔美的躯体，衣服上绣着一朵朵的红色菊花，头发盘在脖子的一侧，上半张脸被黑伞遮住，只留下了一张看着猩红艳丽的红唇，嘴角还留有笑意。
女人优雅的递出去一张1块钱，林沐却觉得自己是接过了埃及艳后的邀请函。
投了币，林沐找了一个靠近窗户的位置，这样方便他欣赏暴雨后的城市，只是目光却不停的被女人吸引。 “太奇怪了，公交车上打着黑伞，坐在最靠近门的位置上，不像是出门有事或者散心的人，倒像是……回家的亡人。”
这个想法一起，就再也制止不住，林沐想起当初军训的时候，本地人的胖子提起的那个都市怪谈，总是在暴雨后出没的幽灵公交车。
说是有一年贯通临江市的芙蕖江发大水，淹死了好多人，从那以后，临江市每到暴雨后，都会有一辆公交车，行近在当年的线路上，送亡故的死者回家！
既来之则安之，得益于家庭环境的影响，林沐比想象中还要大胆一些，一些恐怖和荒诞的话题同样有着兴趣，希望了解事情的真相，算是记者的职业病。
“砰、砰、砰”车窗发出轻微的声音，最初林沐以为是外面的风雨拍打车上造成的，可是拍打的声音越来越急促。
“下大雨的天气，外面怎么会有人在敲窗户？”
林沐听着有些不对劲，就打开一点车窗，想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况。
“让我上车，让我上车！” 窗外什么都没有，可是去传来了一个痛苦沙哑的声音。林沐刚想将脑袋探出去仔细查看。
“把窗户关上”身后女人的声音有些慵懒“冷！”
“不好意思。”林沐歉意道，他冷静的关上窗户，重新在座位上坐好，只是在那块他趴过的窗户上，有一个模糊的手印。
“有什么东西在跟着这辆车。”林沐得出结论。
他是故意在窗户上哈气的，因为室内外的不同温差形成的水蒸气刚好帮他查看窗外的情况。
有东西在跟着这辆公交车，而且他想上车，怪异的都市传说好像一瞬间在他的世界立体了起来。
车子继续在风雨里披荆斩棘，司机已经停了好几个站了，林沐注意到，司机看似是按照流程停车开门，但开门等待的时间却不同，中间的时间间隔有长有短。
绝对有什么东西上了车，这车上不止自己和女人两个乘客。
可是……林沐环顾四周，座位上空空如也，什么都没有。
更奇怪的是，这辆车的速度越来越慢，原来还能叫做航行，现在已经只能叫龟爬了。
“必须要找机会离开，而且不能惊动那些‘东西’。”林沐在心里下了决定。
车子开到了十字路口突然停下了，林沐站起身来到离门最近的地方，没有开门？
林沐向前看去，却发现前方红灯格外的刺眼，开车的司机早就已经满头大汗了，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不停颤抖。 林沐刚想说什么，车载喇叭的声音响起： 欢迎各位乘客乘坐201次地狱列车，前方是终点站，请乘客注意下车。
悦耳的播音女声后，车内忽然变得嘈杂起来，林沐僵硬的转过头
他的眼中，车上坐满了乘客，有拿着录音机的老人，也有紧紧依偎在一起的情侣，他们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着他，脸上带着奇怪的表情，只是两眼之中什么都没有，眼眶之中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。
车子的环境也变了，车顶变成了锈迹斑斑的暗红色，地板长满了青苔，窗户的玻璃破败不堪，靠近自己位置的窗户上，那个手印变成了血红色。
车外站满了人，他们围堵在车外，有拖着一副残躯堵在挡风玻璃上的，更多的人却挤在车窗边，头挤着头，身子挨着身子，密密麻麻的，不停的撞击着车窗。
林沐注意到，那个穿着白衣服打伞的女人不见了。 车子启动了，缓慢的向着十字路口前进，林沐深吸一口气，随时准备下车。
窗外的哀嚎声越来越响了，林沐终于明白司机那样恐惧的原因。
车子在行进，包围着他们的‘乘客’会怎么样？答案是会被他们不停的碾压在车轮下，他们一路行来，一直是一条血路。
如果司机能够看到这副景象的话，林沐觉得司机没有奔溃是个奇迹。
车子慢慢的挪向了路中间，暴雨弥漫，可见度已经降到了身前五米的范围内，耳边突然传来了尖锐的刹车声，一束前照灯的黄色灯光突然出现，然后是公交车的中间被撞击的声音。
林沐的脑子也跟着一起轰鸣，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，最后他慢慢的失去了意识。 车子的废墟外，白衣的女人打着黑色的雨伞站在雨幕中，她蹲下身子打量着这个失去意识的男孩，觉得有些意思。
遇到超乎自己常识还有那样冷静的判断，这样的人实在是不算太多。
见人说人话，见鬼说鬼话容易，可见人见鬼都说人话就难了。
看来临江市有鬼差的人选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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